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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女明星兼女间谍的爱恨情仇:上海之死第4部分阅读(1/2)

    任务。

    夜已很深了,他还一点没有睡意。电报员在里面紧张地摆弄,叫了一声:“回音来了。”

    夏皮罗和休伯特从各自的沉思中惊醒过来,走进去看译电结果。

    “不可能给两周时间,一切系于早一刻或晚一刻。”

    他们看了,都一声不响。

    房间里空气很凝重,听得见彼此的心跳。过了一会儿,休伯特说:“回电:我们将实施最快方案。”

    在出密室前,休伯特低声对夏皮罗说:“那就按三号方案进行,随时向我汇报,不要打电话,派人来传话,只告诉他暗号中的几个字,我就会明白的。”

    夏皮罗点点头。

    一辆车开到国际饭店后门。休伯特坐了上去。他清楚地记得,这时已是26日凌晨三点。车子开出一段路时,休伯特回头看国际饭店高耸在上海地平线之上的顶层,那里灯光早熄灭了。但愿于堇进入了一个甜美的梦乡。

    他闭上眼睛,这熬夜的生活,也真够累的。可这是于堇到上海的第一夜,他身份再多,最重要的是父亲的责任———一个他自己一生从无勇气承认的责任。有夏皮罗看护着国际饭店这个基地,他应当觉得比较安心。但是快就是明天,慢就是后天,报纸一定会报道于堇已到沪的消息。那时一切就会转动迅速。

    今夜他恐怕用了安眠药,都难入睡。那就加倍,必须睡上几个小时,哪怕医生一再警告他,安眠药对他的心脏不利。

    有酒鬼突然从暗处跌出来,窜到车子前。司机急刹车,压着性子,等酒鬼狂笑着过去才驶入路口。

    休伯特摇摇头,这世界总是有无忧无虑之人。

    第七章(1)

    白云裳没有戴礼帽,也没有化浓妆,可是穿着别出心裁:白纱灯笼长袖手绣上衣,白色长裤,显得身材修长,曲线丰满;她的头发梳着辫子,却是盘着,白皮鞋,跟不高,戴着一副网眼的半长银色手套,左手腕上搭了一件白薄呢大衣。

    今天雨停了,好几天都没停,现在终于停了。天气出现了难得的深蓝,这个不停的雨能在这个下午停住,就是好兆头。

    白云裳推着旋转门进入国际饭店,在她前面三四步的一个女人,穿着闪光的白缎长裙,后背开得很低,可看见腰臀部左弯右曲的沟线。这样的装束在十里洋场也不多见,在国际饭店却不新鲜。白云裳知道这里是各国女人比时装的地方,每次若来这儿,总得让自己的打扮不会被人比下去。

    况且,今天她是要见一个等了几年的人,一个她必须取得好感的人。在出门前,她对着柜子里各式各样的衣服,着实动了一番脑筋。发式也换了好几种,最后,打扮完毕,前后花了整整一个半小时。

    为了这个人,她昨天还专门去了洋人开的女子沙龙,烫了头发,洗了蒸气浴,修眉美甲,总之全套美容。美容师涂上面霜按摩她的脸时,有半个小时,她处在迷迷糊糊之中,觉得戴着口罩的女人用小钳子揭掉她整张脸。她惊恐万分,突然睁开眼睛。唉,真好,她透过天花板的镜子看见她的脸还在,洁洁净净,又是一新人。

    美容师合上她的眼睛,耐心地说,对不起,还有几分钟才好。

    今天她心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松,奇怪,以前她很少有这样的感觉。

    柜前的侍应生见白云裳走近,客气有礼地微笑:“我能为女士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要见十九层的于堇小姐。”

    侍者微笑不变,只是头低了下去,在一本客人名单上看了一下,口气肯定地说:“对不起,敝饭店住客中没有于堇小姐。”

    白云裳脸侧了一下,从眼边看着他说:“当然没有,你们连十九层的任何一个房间都没有。我去二楼咖啡厅,你告诉于小姐,我叫白云裳,白云的衣裳。”

    “对不起,国际饭店没有于小姐这样一位客人。我无法转告你的口信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,知道。你们的住客名单保密,这我知道。很好,敬业。”白云裳大度地说,“你只管说一下,让她决定是不是来见我,不就行了?”

    白云裳说完,便往左边的半弧形大楼梯走去,步子很自信,脸上的笑容却是甜甜的。她的小皮包里有一面镜子,不过不必看镜子,她也知道自己不仅美艳,而且青春夺目。

    她小时候就有看镜子的习惯,她在一面镜子前,看见一张脸,眼睛大大的,亮亮的。除此之外,没有发现什么,倒是背后的鱼钩鱼竿,比她自己的脸更具有吸引力。

    发现这点,她就经常站在镜子前,因为那鱼竿就是一个象征。父亲和母亲经常带她坐在湖边,大冬天一结束,冰未完全化开,一家三口就搬了木凳、带上鱼竿鱼食坐在湖边。用铁锥掘个窟窿,扔下鱼竿。阳光下亮的冰闪着亮亮的光,如镜。母亲看着她,常常说,你跟我一样,有颗不安分的心。

    当只有她一人回想这湖边时,差不多过了十个年头。她到了另一个大城市。都说,他们消失在湖底,可是为了什么?她不相信这种说法。都说他们的心伤透了,是因为她,所以这个家走到了尽头?不安分的女子,命大都不会好。她长大了,有点懂了母亲说她不安分时那种忧虑的神情。

    经理夏皮罗亲自到1901房来,他觉得内部电话都不够保险,不能掉以轻心。

    房门虚掩着。他敲敲门,自报名字,于堇让他进来。

    她正在准备剧本,在房间里对镜试走,说着台词。夏皮罗进来后,于堇抱歉地笑笑,请他坐下。夏皮罗并不坐,只是站在窗边,对她说:

    “有个叫白云裳的女人来饭店,要见你,现在二层的咖啡厅。”

    于堇一听,愣住了:“是她?要见我干什么?”

    夏皮罗问:“这是什么人?”这只是于堇和夏皮罗第二次见面,两人已经像多年好朋友一样熟稔。于堇知道,在整个上海,她遇事只能跟这个人商量。

    “我丈夫的情妇。”

    “噢,”夏皮罗觉得奇怪,“有背景吗?”

    “情妇———情妇能有什么背景?不,不,我的意思是:倪则仁要一个有背景的情妇做什么?他想要的是什么类型的女人,我很清楚。”

    于堇说着发起火来,走到里间,把剧本搁在梳妆台上。她想起夏皮罗在外面,走到卧室门口。今天饭店送来的中外报纸全是于堇抵沪的消息,有张报纸把她比作孟姜女救夫,她恨不得破口大骂。

    夏皮罗的眼睛跟着于堇的眼光移到沙发上一叠报纸上,拿起一张中文报纸,扫了报纸头条内容:“这些记者弄消息倒是快。不过,密斯于,你不要在意。”

    于堇看了夏皮罗一眼,夏皮罗正专注地看着她,似乎在等着她决定怎么处理楼下那个不速之客。丈夫还未见着,他的情妇先打上门来。于堇三年多前离开上海时,就知道这个白云裳与丈夫之间的关系,后来在香港也不断听到消息说两人打得火热,弄得上海尽人皆知。她虽然与倪则仁早就切断了夫妻关系,犯不着对白云裳有什么酸意,但似乎也没有必要给此人什么面子。

    第七章(2)

    “那么,你是见她一下?”夏皮罗试探地问。

    “不见,”于堇说,“我对这个人不感兴趣。”

    “当然,”夏皮罗说,“密斯于,小心一点没错。”

    于堇想了想,又说:“我恐怕得见见她,能多知道一些情况,总是好的。但是否现在就见呢?”

    夏皮罗顿了一下,说话的口气就全变了:“h先生交代,这是个最重要的人物,是你此次任务是否能顺利完成的最关键一环。”

    “嗨,你刚才还问我她是什么人?”这下子轮到于堇惊奇了。

    夏皮罗抱歉地笑笑:“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了解此人?”他脸上有点尴尬,“我的职业习惯是让别人先说。”

    “你比我老练!”于堇没有生气。受夏皮罗的启发,她思索了一阵,转头对他说:“我明白了,看来她是打进军统的钉子,是她控制了倪则仁。对吗?”

    夏皮罗点了一下头,他的眼光鼓励她说下去。于堇思忖着说:

    “究竟是汪伪特务机构76号,还是直接为日本人服务的?从她的大胆直入找我的样子看,恐怕是日本梅机关的?”

    夏皮罗竖起了大拇指:“于小姐好敏感,判断得好。”

    “而且他们把倪则仁抓起来,可能目的有好几个,其中之一,是为了钓我上钩。”于堇又推进一步,走到夏皮罗面前,“他们在想,靠拢我,可能会摸到一点底,知道‘我们’对局面了解多少。”

    这个二十八岁的中国演员,看来绝对不糊涂。“你真是一环通,环环通。”他由衷地佩服。

    于堇不好意思了。她移开报纸,坐在扶手椅子上,请夏皮罗坐在沙发上:“如果我猜得不错,那个白云裳想从我身上追出我的上司,在为时尚不晚前,一举破坏上海情报网。”

    两人都轻声笑了,但是他们心里明白,这是箭上强弓,迫在眉睫。

    “于小姐,你该知道,你的上司就是我。”夏皮罗说,“只是我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于堇懂得这话的全部意义:夏皮罗几乎是公开的,他不躲,也躲不了。而休伯特隐在幕后,甚至不太可能再来见她。

    “这点你放心,我比你还明白。”她沉思起来,然后才说,“就目前的情形来看,最快的方式,我只有拉住白云裳,才能接近日方机要人员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她今天不来,我们就要设法让你去拜访她!她来得正好,太好!”夏皮罗的声音一点没有激动。

    这下子弄得于堇奇怪了:“那么你刚才怎么说见不见由我?”

    夏皮罗谦恭地说:“于小姐自己想做的事,才能做得好。”

    这话很像是休伯特对夏皮罗的点拨。看来养父至今念念不忘她的个性太强,也把这弱点详细介绍给夏皮罗,她几乎要生休伯特的气了。但是她转而想,休伯特不愿在关键时刻,让她的脾气误事,这也没错。她心里还是对养父的周到感到温暖。连如何对付她的性格这种小事上,他也仔细关照夏皮罗。

    于堇心里一下子涌上一股温暖。她想念弗雷德,哪怕是到四马路上,像一个顾客走进他的书店,问问最近到了什么新的英国小说,哪怕是听听他的声音也好。

    可是不能。他说了,不行,就是不行,他只是h先生。

    于堇看看腕上的手表:下午两点。她乘电梯下到饭店大堂,让白云裳等了十多分钟,是让这个女人明白谁在求谁。顺着半弧形白玉大楼梯朝上走,白云裳一定是这么走到咖啡厅的,她也同样转一圈。

    依着金光闪闪的围栏,可以看见一层的沙发上坐了几个洋人,那儿是饭店让客人会客用的场所,布置的确可比欧洲任何一家最华丽的饭店:用专程从泰国一带运来的热带鲜花做点缀,吊灯上的每个水晶都擦抹得闪亮如钻石。

    于堇在栏杆右侧走了大约十来步,进入一个二十五平米的房间。下午茶时间未到,咖啡厅大部分桌边已有人。于堇一眼就看见坐在左端屏风隔开些的那张桌子旁穿着时髦的女子,年纪二十七八岁左右,肯定此人就是自己的“情敌”。

    暗暗的灯光打在那女子身上,瞧见那白衣白裤,于堇突然想大笑。因为下楼来之前,她在换掉旗袍的那一刹那,确定穿嫩绿色西式裤子衬衣,系了根深绿色披肩,接近男装,绝对做对了。她对自己的对手如何装束,经常有个直觉。于是她把鲜艳的口红擦掉了,不过仍显得齿洁唇红。每次在电影里当主演时,化妆师端详她的脸几分钟后,总是对她说:你的脸越是用非女性化的装饰,越是显得清丽迷人。

    今天这场戏,是她回上海的第一次出台,她必须先人一筹。

    那女子也马上认出了于堇,远远看见她,就从桌边站起,挂满笑容地注视着她靠近。待于堇站在桌前,那女子说:“于堇小姐!我早就是你的影迷。今天有幸一见,真是天大的福分!”

    于堇已经习惯了陌生人说这些话,纡尊降贵地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我叫白云裳。叫我云裳好了。”对方说。

    这女子如此大大方方,一副对她敞开心扉的姿态,倒是出乎于堇意料。白云裳找她,当然是有事,这事自然与“丈夫”有关。退一步想,总不至于男人关在牢里,她们这两个女人这时候抢那男人?

    于堇与倪则仁断了关系已三年多,至今没有办离婚手续,只是因为战事,没有顾得上。而且,应当到哪一家法院去办理———伪政权,孤岛租界,香港英国当局,还是国统区?到哪个法院折腾,都可能在其他法院无效。他们每天一小吵,三天一大吵,这才发现彼此什么都不投合。这桩婚姻,是她青春期盲目反叛之中最没头脑的一步。

    第七章(3)

    她对西方人办的女子寄宿学校修女式教育恨透了,只是紧闭着嘴不对休伯特说,他花了大笔钱才送她就读,不能让他失望。管理严谨,全套英文课本,不准戴首饰,灰色被套般的校服。这些无所谓,班上同学的势利气氛使她度日如年。还好,学校并没有拦住学生看电影。

    少女时期的蠢蠢欲动,使于堇把全部狂热投入电影。后来上了银幕,当了明星,又嫁了个追求自己不到三个月的投资做电影的阔老板,有意让休伯特生气。现在看来,这两件事,一件大半错,一件整个儿错。外界谣传她另有意中人,说是她把倪则仁抛弃,大半是倪则仁“透露”给报界的。有一个人说给报界,就等于一百万人说,有一百万人说,就等于一辈子也说不清。

    她在香港的这段时间,一直在想快点与他办离婚。在海船上,她还希望,这次回上海,如果他不死,她就得办妥离婚,或许到租界的法院办理,那里不会让他对妻子可以一休了之,至少,分一半两人共有的财产,让他,还有这个白云裳以后每次想起她来,就觉得揪心地痛。

    像个坏女孩一般,于堇笑了。她对站着的白云裳一摊手:“费您云裳小姐的心,来看我。您请坐。”

    白云裳也做个姿势,对于堇说:“于小姐,您先请坐。”

    两人坐定了,两份香味四溢的咖啡端上来,侍者举着托盘离开。于堇声音平缓地说:“云想衣裳花想容———好名字好意境,哪是一般人可得———春风拂槛露华浓。”

    “若非群玉山头见,会向瑤台月下逢。”白云裳嫣然一笑,“什么群玉山头,瑶台月下,李白这首诗是典型的男人意滛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父母为什么要取这名字?”于堇挑战地问。

    “这名字不是我父母取的,”白云裳得意地说,“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。我自己用这名字。我意滛自己。”

    于堇被她的坦白吓了一跳,但立即镇定了:“妙!高明!真是的,何必为肮脏男人服务。”

    她仔细瞧白云裳,这才发现她们俩长得很像,几乎一般高,身材脸容都有不少相像的地方,年龄也差不多,至少看来差不多,只是白云裳稍微丰腴白净一些。倪则仁本就有那个怪癖,他拈的野花闲草,外表都像于堇,性情脾气却正好相反。但是白云裳会的,她未必能会,比如白云裳就能与倪则仁相处四年而不散,她于堇算是正式结婚的,却无法忍耐四个月!就这点,她得佩服这女人。

    男女关系就是这么怪,其实男女一旦骑马上追猎场,已经决定了谁处于什么样的位置,谁必须迁就谁。

    于堇心里发笑,现在这新戏开场,她却要与这个女人比一轮新的高低。

    白云裳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的经历,她的北方话很好听,带点东北腔。但她有意学一点时髦上海口音,与于堇为了当演员才学的北平话正好相反。于堇免不了在尾声时显出上海口音,而且一放松时,就不经意地插进几个英语词。

    这是在听倪则仁的情妇说话,她把身体靠在椅背上,她强迫自己放松。

    在国际饭店二层的咖啡厅,个别座位旁边有屏风,与周围的人群既隔开又未全部隔开。于堇觉得自己对白云裳说话的声音,比对她所说的内容更感兴趣。有意思的是,她对面是一个仿古屏风,几乎画满了鱼,鱼群渴望游出核桃木质的连排框子。

    于堇当然明白,白云裳说的不会全是真的:“九一八”后,她从东北流亡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