闭上了,面容如熟睡的婴儿般平静。
乐可潜下去抱起雅丝丽,竭尽全力向上踩水。
他们落水太深了,几乎沉到海底,乐可抬头一望,离水面遥遥无及。
“我答应了她,和她一起死的。”
脑中念头闪过,就像给自己找了借口,他可以放弃努力,陪着她静静躺在这无垠的大海里。
这是雅丝丽想要的,她的歇斯底里,她不问情由地胡乱杀人,只不过,想他留在身边陪着她。
他已经令她失望乃到绝望,但现在,她睡在他的怀里,他可以满足她的最后一个心愿。
乐可放松身体,和雅丝丽一起慢慢沉入海底。
眼前仿佛有众多的少女为他送行,个个念笑点头,鼓励他,支持他,有宁贝,有薇薇安,有萝莉,还有小美人儿……
除了小美人儿!
显然她并不赞成乐可轻生,因为她托着乐可的腰,往海面上疾游。
乐可只觉得腰间一紧,扭过头,就看见了那张熟悉而又久违的笑脸。
他抱着雅丝丽,小美人儿抱着他,毫不费劲地往水面上冲去。
疾如惊鱼,快如闪电!
这样的速度超过了人类的极限,没有任何一个游泳好手能与之媲美,何况她还间接地抱着两个人,水的阻力对她完全失效。
除非她不是人!
乐可忍不住掉过头,视线停留在她裸露的下半身上。
他几次见到小美人儿,都是在夜间的海面上,小美人儿边唱歌边梳头洗浴,上半身大方地袒露在水上,乐可从未见过她穿衣服,也从来没看见过她的下半身。
他看见了她的尾巴。
小美人儿以腰部为界,上半身如人类的少女一般无异,下半身却是披着鳞片的漂亮的鱼尾。
她是一条美人鱼!
乐可掩饰不住内心的惊骇,直到浮出水面,大口喘着气时,他仍不敢相信地盯着小美人儿。
“怎么?不想见到我吗?”
小美人儿笑语盈盈,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,气若幽兰,肤如凝脂,而灵活的眼眸慧黠地转动,几分调皮,几分淘气,分明是人见人爱的美少女。
“小美人儿,你……”
“你觉得失望了吗?”
“没,没有……对!我真的没想到……”
乐可坦承,诚实是他少有的优点,因为大多数的时候,他都是一个撒谎精。
“但是……我们还是朋友,对不对?”
“对!”
从他第一眼看见小美人儿时,就把她当作一位偶然邂逅的女孩,至今仍是,只不过她比普通的女孩,多了一条美丽的鱼尾巴。
不管怎样,她都是自己的朋友。
虽然她总在意料不到的时候出现,还把他和雅丝丽救出海面。
海上的雨没有停歇,淋淋漓漓地飘洒下来,滴在乐可怀中的雅丝丽脸上。
乐可侧过头,替她挡住风雨。
雅丝丽宛若在生,比最洁白的羊脂玉还要纯白无暇,比最温和的软玉还要温软晶莹,比最娇美的玫瑰花瓣还要娇嫩鲜艳,比最清澈的水晶还要秀美水灵。
小美人儿的视线停留在她绝美的脸上。
“你知道她是谁吗?”
“她是雅丝丽,雅丝丽啊!”
“你知道雅丝丽是谁吗?”
“她是我的妻子,我的妻子啊!”
乐可悲从中来,毫不体面地扯开喉咙大哭。
乌云弥漫在海面上,狂风咆哮着,一道闪电,一声清脆的霹雳,宛如上天收到消息,要把泪水倾注到人间,大雨猛烈地冲击着海,波涛不能遏止地汹涌,夹杂着撕裂人心的哀号。
在雅丝丽走的时候,天地为之恸哭!
“小美人儿,你走吧!我要和雅丝丽留在这里。”
“为什么……哦,你和她扣上了无情锁。”
“她能看穿我的想法,但她却没看出我有多爱她,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庄主,即使是天底下最大的农庄,我只要她回来,天天陪着她,就好像现在一样……”
乐可仰天长号。
啊!
狂风吼叫,雷声轰响。
如果上天再给一次机会,他愿意以身替回雅丝丽,即使上天不肯给机会,他也要和她挽着手沉入海底,让来世的路上走得更近一些。
小美人儿的施救是多余的,他和她已经用无情锁链紧紧连在一起,他宁愿砍掉自己的手腕,也不会让女神般的雅丝丽受到一丁点的损伤。
小美人儿游到乐可的身侧,突然抓住他的手臂,一口咬在无情锁的手铐上。
那是用精钢打造的手铐,刀削斧砍不能断,只不过,在小美人儿的红唇贝齿下应声而断。
乐可看得目瞪口呆。
甚至连手腕解脱开都茫然不知,雅丝丽曾经说过,唯一与无情锁相克的利器只有墨色长剑,但除了锋利的宝剑之外,世上还有一件能够解开无情锁的宝物。
就是小美人儿的牙齿。
雅丝丽未必是不知道,但她即便知道,也不会告诉乐可。
暗绿色的海水,一道道波浪不断涌出,撞在乐可身上,喷溅着雪白的泡沫,小美人儿从他手里接过雅丝丽。
“我会把你的话告诉她……对了!刚才我还看见了一个女孩子,她好像在找人似的。”
同时落水的还会有谁?
除了宁贝!
“在哪里?”
“在那边!”
乐可顺着她的手指望去,小美人儿抱着雅丝丽,倏地钻入海中,鱼尾轻巧地在海面上一扑打,转瞬不见踪影。
“小美人儿,小美人儿!你要把雅丝丽带到哪里去……”
—
第七十九章怒海狂涛
喊声唤不回小美人儿,如同哭泣唤不回雅丝丽!
乐可潜进海水里,他的游速与小美人儿差之甚远,连她的尾巴影子都见不到。
海面上一片黑暗,狂风怒号,海水被波涛和狂风蹂躏着,似满地碎银,前浪引后浪,后浪推前浪,浪拍云,云吞浪,绞成一团,你撞我,我碰你,化作水烟细沫。
倾斜的船体早已沉没,船帆连同桅杆一起,被狂风吹得不知去向
宁贝在哪里?
乐可已经失去雅丝丽,不能够再失去宁贝!
“宁贝!宁贝……”
暴风雨淹没了一切,他的声音几不可闻。
整个大海如同一个万马奔腾、金鼓齐鸣的战场。
不同的是,这战场中有突如其来的旋涡,令人防不胜防。
乐可被湍急的海流生拉硬扯,卷进旋涡里,身不由己地往海底沉,成了其中一名受害者。
他在海水里几乎睁不开眼,但还是隐约见到了旋涡的另一名受害者。
深入海底,旋涡的力量逐渐消散,没有一点光,乐可目不视物,在海水中手脚乱动,忽然触摸到一个人的脚腂,乐可顺着小腿往上摸索,她抻出手来按住。小理
“敢乱来?信不信我打你啊?”
不用读心术,乐可也能感知到她的想法,这世上对他说打就打的,除了宁贝,不会有别人。
乐可紧紧牵住她的手。
宁贝也在找他。
乐可和雅丝丽落入海中,宁贝紧跟着跳了下去。
他们多年来早已形成默契,每一次宁贝惹事生非后,乐可一个眼色,她就会一溜烟地跑掉。
然后等乐可和别人打完架回来,她再追问输赢。
赢了也就罢了,输了的话,免不了再被她一顿饱打。
但是这一次,她要和乐可一起面对。
因为他有可能会回不来。
激流令他们分开,又让他们重聚。
两人向上游去,刚接近水面,湍急的水流又将他们带出老远,总算浮出头来,海面上看不见其他人的踪影。
乐可和宁贝在海中浮浮沉沉,一路颠簸,不知不觉间,暴风雨过去了,阳光从云层中透了出来。
刚刚还像雄狮一样怒吼着的大海,立刻变得安静起来,仿佛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,慢慢地,向大海深处退去。
两人手牵着手,仰躺在海水中,随波逐流,反正也搞不清方向。
“雅丝丽呢?”
没有回应,乐可两耳浸在海水中,只露出口鼻呼吸,充耳不闻。
宁贝翻个身,双脚踏着水,乐可也换了口气,浮在水中,与宁贝面对面。
雅丝丽是他心中永远的痛,即使是和宁贝单独共处的时候,他心头上也有挥之不去的阴影。
他把经过告诉宁贝,宁贝见他黯然神伤,没有再多问。
她比乐可自己还要了解他。
“我们往哪游?”
四面都是海水,大海一望无际,他们漂得太远了,看不见海岸线,乐可望望天空:“和太阳相反的方向,应该是那边。”
“不会碰上鲨鱼什么的吧?”
“要真的碰上了,只能算它们倒霉了。”
海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,忽然有几条小鱼跃出水面,在空中翻腾一下又掉进海里,引得两人看过去。一块突起的背鳍在海中分开水波,直向这边游来,越来越近,隐隐可见海水中庞大的鱼身。
什么鱼才有突起的背鳍?
“好的不灵坏的灵……”
两人的心跳仿佛停顿,宁贝一声惊叫,坚挺的鱼吻已撞到跟前,一张血盆大口扑面而来。
这是一头虎鲨,食性复杂,饥饿时会把人们抛入大海的垃圾,甚至船上的木板也吞食掉。
现在是它的午餐时间!
两个人只够它塞牙缝,算是餐前的开胃小菜。
两人往海中扎个跟头下去,避过利齿的袭击。鱼身从乐可眼前滑过,足有十米之长,两个背鳍前缘各长有一块粗大的硬棘。
它并不在乎扑空,来回多几次袭击,两个人很快就会精疲力竭,葬身鱼腹只是迟早的事。
猫捉到老鼠还会戏耍一番呢!何况是海中的霸王。
乐可不及多想,运掌成刀,朝虎鲨身侧进去,雅丝丽演示过这样的手法,相同的内力运用,让他可以现学现卖。
噗!
幸好,这一次内力没有去错地方,这是一次成功的运用。
整条手臂深深陷入鱼身中。
乐可手上一痛,手腕嵌套在虎鲨的鳍条间,拔不出来。
血水汩汩地从虎鲨的伤口涌出,染得乐可眼前的海水一片红。
虎鲨身体蓦然抽搐,狂性大发,身上带着乐可向深海猛沉下去。
受伤的鲨鱼更加凶猛!
人与虎鲨的体形对比是一比十,力量对比也同样。
宁贝仓促间伸手抓住乐可的脚腕,两人一连串地随着虎鲨沉入海底。
如果稍有犹豫,这头虎鲨就会带着乐可潜得不知去向。
大海茫茫,再也找不到这一人一鲨。
虎鲨游速极快,两人除了紧紧抓牢,别无他法。
伤口的血不断涌出,在海里带出一道长长的血路。
虎鲨生性凶猛残忍,身负创伤,更激发出它的原始本能。身上挂着两人,在海中忽上忽下地快速潜游,竭力想摆脱羁绊。
这情形简直难以想像!
受伤的鲨鱼带着两个人横冲直闯,由早到晚,游过的路程至少有上百里之多。
乐可的手腕被嵌牢,只得听天由命。
心中唯一的祈盼,只有小美人儿再度神奇出现。
以她锋利无比的那一小口素牙,只怕会在虎鲨身上咬开一个大洞。
也可以把该死的鱼鳍条咬断,让自己的手解脱出来。
如果不是被卡住的话,谁会愿意陪着一头虎鲨,满大海的遨游?
可惜小美人儿总是不出现。
浮浮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,虎鲨的游速逐渐减缓下来,它失血过多,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刚猛势头。
乐可和宁贝也是身疲力竭,只能偶尔趁浮出水面时换气,虽然两人都有不同境界的功力,内力绵长,也已经支持不住。
宁贝放开乐可的脚腕,朝水面游去,乐可竭力挣扎,仍旧脱不得身。
乐可眼望着她的纤影越来越远,眼神呆滞,肺叶如火烧般炽热,马上要炸开一样。
但宁贝已经脱身了。
早知道这样,还不如和雅丝丽一起静静地躺在海底,会有鱼儿环绕着他们,身躯融化成翻腾的泡沫,如童话故事般美丽动人。
现在却和一条臭鱼连在一起,即使后人见到,也只会指着笑说:
“哈哈!插进去拔不出来。”
—
第八十章绝处逢生
不一会儿,宁贝又潜了下来,两手抱住乐可的头颈,把嘴唇紧贴在乐可的嘴唇上,乐可只觉得一口清气灌入,直入肺腑,精神立涨!
怎一个“爽”字得了!
宁贝的功法也是雅丝丽所教,事实上,她们练的都是玉女神功,虽然有别于乐可的阳刚之气,但底蕴都一样,不要说换气,连内力都可以交换。
乐可频频点头,示意还要,宁贝嘴角噙笑,扭动腰肢,像一条小美人鱼般,和小美人儿倒有几分近似,又向海面上游去。
如此三番五次的续气,乐可气力恢复过来,虎鲨却越游越慢,身侧的创口被乐可不停鼓捣,鲜血越流越少,已是气息奄奄。
双拳不敌四手,一个好汉也要两个帮,看来虎鲨不懂得这个道理。
人类是狡猾的,千万不要惹嘴对嘴呼吸的狗男女,这是虎鲨最后领悟到的真谛。
宁贝从水面游下来,朝着前面方向指指点点,两人朝夕相处多年,采用的交流方式都是旁人无法理解的,乐可心下明白,反过来拖着虎鲨,奋力向前游,宁贝在旁边推着相帮。
果然,下面的海底越来越浅,不一会儿,乐可双脚踏上岸滩,两人把头升出水面,长长地吁了一口气,举目望去,大陆就在眼前,岸边有几条小船来回,岸上不远处,错落着一些低矮的茅草屋。
黄金岛距离大陆只有十几里,他们过海却花了一整天,而且还不知道漂到的是什么地方。
乐可和宁贝一步步往岸边走,见两个人从海里钻出来,手上竟然拖着一条庞大的死虎鲨,渔夫们大是惊奇,两、三条小船慢慢摇拢了来。
虎鲨露出水面的部分越多,就越是沉重,乐可再也拖不动了,坐在水里喘息,距离岸边也只有二十来步之遥。
只听说过海里有美人鱼,还没听过有海底人,而且一只手就能揪住一头虎鲨。
几名渔夫迟疑着,不敢太过靠前,宁贝大声向他们问道:“请问哪位船上有刀斧什么的?我哥哥的手被鱼骨头卡住了。”
乐可向她瞟了一眼:还是哥哥?功力能升级,称呼就不能升级?
几条小船拢在一起,渔夫们商量了一下,却不答话,反而向岸上大声喊:
“吉米!吉米大叔——”
金色的沙滩,静静地躺着;碧绿的海水轻轻地拍打着沙石,像是一遍遍亲切的问候。
一条小船从岸边深水的地方划过来,上面坐着一个老头,神情颇为警惕。老头一手摇着橹,在两人身旁停下,朝他们拱拱手:“两位客人,打哪儿来呀?”
这位老汉的眉毛胡子都花白了。但脸膛仍是紫红色的,显得神采奕奕,并不像普通的渔夫一样,晒得满脸黝黑。
乐可正要答话,宁贝抢先说:“这位大伯,我们从黄金岛来,在海上遇到风暴,船翻了,我们兄妹掉进海里,差点被鲨鱼吃掉,我哥哥的手现在还被鱼骨头卡住了,你们帮帮忙吧!”
老头见她说得诚恳,寻思着一对少年男女,怎么看也不像坏人。小理当下跳下小船,过来看了看,见乐可手插在虎鲨的伤口里,嘴上“啧啧”称奇。
老头俯下身,一手按着鱼身,一手抓住乐可的手腕,说:“小哥,你忍着点痛。”向后用力一扯,却是纹丝不动,又试了两、三下,依旧无功,只得放开手。
老头有心帮忙,用的办法却不甚高明,要是能生拔出来,乐可也不至于陪着虎鲨在海里溜达一整天了,他的手腕早已肿胀,直疼得咧牙裂嘴。
旁边一条小船上的渔夫问:“吉米大叔,我这有根鱼叉,你看用不用得着?”
老吉米摇摇头,说:“卡得太深,得找些称手的家伙才行。你们兄妹福大命大,这么条大鲨鱼,给我们一村子人都够吃上一阵子了,亏你们还活着打了下来。”
后面这句话是对宁贝说的,乐可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,他假装没看见。
宁贝很是乖巧,马上应道:“吉米大叔,我们兄妹俩没什么可报答的,这条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