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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欲望悬崖54

    话音一落下,屋子里的氛围立刻微妙地改变了,林润愣了几秒,拿不准该做出什麽反应,史少诚却突然抱住他的脖子,用力地吻住了他的嘴。

    这个吻太突兀,带著种奇怪的莽撞,於情於理全都讲不通,简直有些莫名其妙。然而嘴唇一旦贴合上,欲望就如同火焰似地燃烧起来,熊熊地点著了全身的每寸肌肤,简直不给理智留一点活路。林润自然而然地就抱住他,用力而深入地吻他,像要把史少诚咬出血来似的,越来越凶狠地啃噬著。酒精在血管里熊熊地燃烧,勾出了潜伏许久的欲望──离婚後他再没和谁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,而就算是离婚之前,他和思韵也已经很早就分房睡了。

    直到史少诚的手指伸进他的衣服时,他才隐约觉得这样有点不对,然而醉酒和太久的禁欲共同推搡著他,让他毫无停止的可能。情欲排山倒海地袭来,一个浪头盖没了林润,他在近乎窒息的冲动里,开始急切地撕扯史少诚的衣服。

    很快地上就都是零落的衣物,被骤风刮过一样一片狼藉,两个人赤裸著滚到在冰凉的地板上,都像离水的鱼一样喘息。林润的手肘压著史少诚的xiōng口,毫不温柔地啃咬他的脖颈,史少诚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呻吟,那声音仿佛一个雷管,“轰”地一声,便炸掉了林润最後一点残存的清醒。

    用什麽做的润滑,怎麽插入的,这些林润都记不得了。在酒醒後他能回忆起来的,就只有那些急促的抽插和汹涌的快感。他用力地动作著,发了疯似的去吻史少诚坚实的xiōng口和小腹,吻他能碰到的每一寸皮肤。他的嘴唇停留在史少诚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疤上,著迷地吻舔著,一边还凶狠地抽插,幻想著用就性器把这个男人洞穿。

    史少诚被他身下,被他占有著……模糊地想到这个,林润在情欲之外又升起了别的什麽,说不上是快乐悲哀,只是有些放纵的迷惑。

    身下的男人异常的安静,除了喘息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他微闭著眼睛,眉头紧皱著,脸上的线条绷得很紧,像是在忍耐一般,紧咬著牙,额头胀起了一根血管,正突突地跳著。

    林润突然很想听他的声音,暂停了动作,他沙哑地问道,“疼麽?”

    那双眼睛略微睁开了一些,目光却仍然有些迷离,他迟疑了片刻,然後略微摇了摇头,汗水就沿著那挺直的鼻梁淌了下来。

    林润突然发狠地动作起来,凶狠地撞击著史少诚的身体,突如其来地吃痛,让史少诚短促地发出一声呻吟。

    就像打开了闸口似的,虽然那张脸上的线条更紧绷了些,断续的声音却不时从嘴唇里溢出来。那副极力忍受的表情谈不上风情或诱惑,然而林润看著他,欲望的潮水就澎湃著涨起,逐渐漫过了礁石,攀升上堤坝。

    最後终於决堤,世界淹没在一片洪水里,到处都白茫茫地看不真切。在令人痉挛的快感里,他听到史少诚的声音,那是在叫他的名字,很低很低的一声。

    做爱後的疲惫加上醉酒,让两个人都精疲力竭,靠在沙发上就昏昏沈沈地睡了过去。不知道睡了多久,林润朦胧里听到有人在说话,像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,然後就是窸窸窣窣的响动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,史少诚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肩膀,轻声叫他,“林润。”

    林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,只感觉屋子里暗的出奇,不知是黎明未至还是天yīn,只看得到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。

    “团里刚来了电话,”史少诚声音里有歉意,“我得走了。”

    林润在半睡半醒的迟钝里,才明白方才是史少诚在讲电话。

    “要去哪?”他听见自己问了这麽一句,声音含糊不清。史少诚沈默了一会,倒像是有些为难一般,抱歉地说,“我不能说。”

    林润在心里笑了笑,国家机密。然而他太困了,什麽都不想再说,只敷衍地点点头,盼著能再睡过去。史少诚又站了两秒锺,突然弯下腰来吻了他一下,然後转身出门去了。

    他呼吸里有清凉的牙膏味,林润在闻到那味道的一刹那,居然奇迹一样地瞬间清醒了,随即一个激灵。他想说些什麽,然而门已经关上了,偌大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他自己,对著黎明前一片雾蒙蒙的灰暗。

    天亮之後他起了床,默默地收拾了两个人营造出的一片狼藉。昨晚喝了太多的酒,以至於这会还没有完全清醒,头痛欲裂,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。他回忆著昨晚的疯狂,仍然感到有些难以置信──他又遇见了史少诚,他们又做了爱──这表示什麽?

    空的啤酒罐堆积如山,林润拿了只塑料袋把它们装好,一股脑的扔出了门。房间一变的整洁,又立刻显得空荡起来,林润坐在沙发上,按著发胀的额角,久久地想著那个问题,而後得出了答案。

    什麽都不表示。

    他活了三十二岁,早就能够清楚地区分性和感情,男人永远是欲望的奴隶,欲火缠身的时候,只要是个生物凑上来,都难免会有反应。

    至死不渝的感情只有在小说里才有,他和史少诚分开了八年,当年的那点爱恋早在漫长的岁月里化成了灰。如今什麽都变了,连他们也面目全非,所谓的事过境迁,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。

    史少诚所在意的,无非就是当年那突兀的分手。男人都有虚荣的自尊,无论被谁甩了,总要心心念念地惦记许久,这与爱或不爱并没有绝对的关系。

    林润想著,不自觉地点点头,再次强化了一次自己对这个看法的认知。然而一句话却不时在他耳边响起来,yīn魂不散一样,让他头痛欲裂。

    “林润,我不能不计较……因为我还喜欢你。”

    他打定了主意,等到史少诚回来的时候好好同他谈谈,这麽多年过去了,两个人总要抛开过去,无论是不是还有遗憾和不甘。然而史少诚这一去却仿佛消失了一般,久久也没有消息,林润起先还挂心地等待著,渐渐的也就不再等了。

    或许那只是随口说出的一句话,在荷尔蒙的作用下,什麽荒谬的话都能说的出口。林润对自己说,如此一来算是免去了一桩麻烦,然而事实是他不但没有变得轻松,反而越来越频繁地想起史少诚了。

    那次的亲密像是打开了一道闸门,让好不容易围堵住的记忆泄洪一样炸开,再也关不回去了。

    转眼就到了媛媛的祭日,林润安排好公司的事务,约了平思韵一起去给女儿上坟。夫妻俩默默地在坟前点了几柱香,把墓碑仔细地擦拭了一遍,哀伤都融化在岁月里,谁都没有哭。

    扫过墓之後,两个人客气地道了别,林润刚想离开,平思韵却突然想起什麽一般,又开口叫住他。

    “林润,你是不是见过少诚了?”

    林润一愣,才迟疑的点点头,平思韵勉强地笑了笑,然後又皱眉。

    “其实他以前也回来过好多次,我没有告诉你。”平思韵掠了掠头发,声音里略带歉意,“毕竟那时候我们是夫妻。”

    “告诉我也没什麽用,再见面也没什麽意思。”

    “他没说过,不过他那个人我是知道的。”平思韵抿著嘴唇,略微垂下眼睛,“他其实想见你。”

    林润笑了笑,“算了吧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我早就想过离婚,但是又有了媛媛,只能将就著过了。”平思韵扭过头,看著远处星星点点分布的墓碑,“其实我倒有点耽误了你们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什麽话,什麽耽误不耽误的。”林润摸摸她的头发,就像从前他常做的那样,“要说耽误,也是我耽误了你。”

    没有谁对不起谁,也谈不上谁耽误了谁,他们的婚姻是个荒唐的错误,犯错的却是他们两个人,谁也脱不了干系。他们曾经是同谋,曾经是共犯,曾经是一条船上的同夥──然而林润和史少诚,却从来都不是“我们”。

    为什麽小史同学一当受,就变得异常娇柔娇弱……好诡异t t

    欲望悬崖55

    冬天是业务的淡季,随著天气一天天冷下去,林润也开始越来越清闲。公司的职工许多都趁机请假结婚,林润连著出席了几场婚宴,没有哪一次不是大出血地送红包,还被人灌得丢掉半条命的。

    平时把员工压榨得太狠,难得趁著婚宴的机会报复一下,这林润完全可以理解。但每次醉的头晕脑胀,回到家里又空无一人,连口热水都没得喝的时候,他也难免觉得有些凄凉。

    其实思韵在的时候,也未必怎麽照顾了他,但有一次他喝醉了之後,思韵在凌晨爬起来给他煮了粥,那平淡的温柔让他一直都记得。

    爱是谈不上的,分开了以後也就没有了恨,一起生活了八年,不可能什麽都没有剩下。又一次醉酒之後,林润头疼欲裂地给思韵打了个电话,还没等对方接起,他就飞快地挂断了。

    在盲音响起的一刹那,他突然明白,尽管不甘心,但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已过去,连回忆的余烬也被生活吹的四散零落,无处可寻。

    没有什麽样的感情能经得起漫长的平淡和麻木,在生活得航道上一旦分离,构筑起的一切就只能慢慢的崩塌瓦解。

    而回忆并没有任何力量。

    他和平思韵是这样,他和史少诚更是如此。当年那些懵懂的爱恋和挣扎都不算什麽,在时光汹涌的洪流里,他们仅有的一切都早已被冲得七零八落,拼凑不及。

    林润自嘲地笑了笑,彻底掐灭了心里那颗小小的火星,他奇怪自己怎麽竟隐约还抱著希望──以为那一切或许并没有完全过去。

    他和史少诚的感情,早已经彻彻底底地死透了,回光返照了救不了它,这是他们都早该明白的事实。林润翻了个身,睁开眼睛望著空白的天花板,在头痛和恶心里,安静地等待著从醉酒中清醒。

    天气转冷之後,母亲的身体也开始不大好,她的冠心病有些年头了,这些年一直在吃中药调理,总是反反复复的。入秋之後她的心绞痛突然频繁起来,血压也控制不住,医生就新开了当归四逆汤。母亲嫌市面上的药材不好,林润只能四处给她搜罗好的通草和细辛,连跑了几天,倒比跑业务还累不少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凑齐了药,林润回家前想要给母亲打个电话,摸摸身上才想起电话早上忘在了办公室。他夹著一大包药材上了楼,远远地就看到门前有一个人站著,那身影十分的眼熟。

    他迟疑著站住了,随即来人看到了他,立刻对他笑了笑,笑容有些拘谨。

    “林润。”

    林润沈默地点点头,把药包从右手换到左手,眼睛却一直盯著史少诚,有点做梦似的恍惚。

    “打你的电话一直不接,所以就来你家等了。”史少诚的语气里微带歉意,“我今天晚上就要走。”

    这两个月他不知去了哪里,明显地瘦了,而且晒得更加的黑。他穿著便服,但神色不大清爽,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,表情略带著疲态。

    林润点点头,走过去打开门。擦身而过的瞬间他感到心里有些异样,好在很快就恢复如常。他伸手打开了门,十分客气地说,“进来说吧。”

    房间里仍然空旷干净,林润帮史少诚倒了水,两个人在沙发上沈默地相对了一会。半晌史少诚放下杯子,开口说道,“林润……”

    林润正色看著他,他却又不说话了,露出很少见的犹豫神色。两个人僵持了一会,还是林润先开了口,“来找我有事麽?”

    明知故问,但这种问题往往最难回答。史少诚又看了他一会,脸上的线条逐渐绷紧,又呈现出惯有的刚毅果断来。

    “林润,能不能和好。”

    八年的光yīn没让他学会迂回城府,反而比从前更加直接了,林润没料到他就这麽直接地说出来,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。史少诚安静地等了几秒,神色渐渐地动摇起来,低声说道,“林润……”

    林润咳嗽了一声,突然觉得自己要说的每一次字都有些难以启齿,然而该说的还是要说,只是喉头不由自主的有些僵硬。 “你不要犯傻,嗯?”

    史少诚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,又像是惊诧,又像是有些伤心。林润一鼓作气地说下去,“其实你就是不甘心而已。”

    史少诚皱了皱眉,刚想反驳,林润就阻止他,“你让我说完。”

    “那时候分手得那麽不明不白,我知道你不能接受,所以这麽久了,你还一直放不下。”林润平淡地说,“那件事我很抱歉,但是不管怎麽样都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──”

    “史少诚,”林润打断他的辩解,“都已经这麽久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一说出口,就让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沈默了。八年的时间滔滔如洪水般席卷了一切,两个人迫不得已地正视了那道岁月的鸿沟,都感到了分别造成的距离那强大的力量。

    “这些年你变了不少。”林润轻声说,“和以前很不一样了。”

    史少诚微微点一下头,表情十分复杂。

    “我也不一样了。”林润干涩地笑了笑,“但你好像没发现。”

    “发现了。”史少诚低声说,“一见面的时候就很吃惊……你变了很多。”

    秒针滴答滴答地行走,一刻不停,分针越过了边界,然後是时针……三千个日日夜夜,在转瞬间就消失不见,却远比记忆中要漫长的多。

    “我们都不一样了,但你还想著过去的感情没变。”林润慢慢地说,“不管我们和不和好,那些都回不来了……其实你也明白,对不对?我们……还是给过去留点回忆吧。”

    史少诚久久地看著他,目光变化著,从固执逐渐软化成犹豫,又慢慢变成一种无奈地落寞。最终他慢慢点了点头,那动作十分的沈重,仿佛他肩膀上正负担这某个重物,压得他无法呼吸似的。

    林润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──即使在当年分手的时候,他也没有显得这样沮丧和落寞。林润看著他的眼睛,突然感到一阵酸楚的疼痛。然後,带著某种难以言喻的心情,他吻了史少诚。

    这个突兀的吻一结束,两个人又立刻陷入了尴尬的境地。他们勉强对视著,都处在一种微妙的迷惑里,在方才的一瞬间,仿佛有什麽东西动摇了一下,轻响著开始龟裂。

    “这个是……”林润试图开口解释,但终於说了三个字就没有下文。屋子里又寂静了一会,随即突然响起了一阵铃声,林润吐了口气,如蒙大赦一般接起了电话,叫了声,“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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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欲望悬崖56

    随意地说了几句,母亲把话题引到自己的病,“润润,最近我觉得心脏又不大舒服,明天你陪我去一趟医院。”

    “是不是又心绞痛了?”林润问得紧张──母亲的心绞痛这几个月来发作了好几次。

    “昨晚有一次,”母亲的声音有点异样,“没什麽事。”

    林润蹭地站起来,“妈,我现在去接你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。现在医院早下班了,叶医生又不在,别人我也信不过。”

    这两三年来母亲从没去过门诊,怕人多。每次都是直接到住院部找相熟的医生,方便也放心,就是搭得人情多了些。林润又劝了她几句,看母亲的态度实在坚决,只能答应她明天再去。

    “妈,那我明天一早去接你。”

    挂了电话,林润迫不得已地又转向史少诚,方才的那种尴尬没有淡去,反而更加鲜明了。两个人讷讷地坐了一会,都不知道该说什麽好,片刻之後史少诚站起来,咳嗽了一声说道,“那我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行。”

    於是林润也站起身来,送他到门口,看著他换好了鞋子,又摘下衣帽架上的大衣。在史少诚转身的一刹那,他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──又像是轻松,又像是怅惘。

    然而史少诚竟没有马上离开。他在门口停了一下,然後突然回过头,紧了紧大衣的领子,慢慢地说道,“林润,我走了。”

    林润点了点头,没有说再见,虽然是平常的客套话,但这个时候说起来,倒像是带了某种不寻常的寓意。

    “我可能三四个月都回不来……也可能半年。”他轻轻地说,话语里却有种坚毅的决心,“我们的事,希望你再想想。”

    他用了“我们”,无论如何都不大合适的词汇,然而林润竟然就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,隐约地觉得某些事情逐渐开始失控。史少诚又看了他三四秒锺,终於推开门走出去,在灯光里镂刻出一个暗色的背影。

    那晚林润没怎麽睡,真的翻来覆去地在想,想的内容却杂乱无章。一大堆纷乱的旧时嘈杂地涌上来,宽敞的房间里逼仄的让他心神不宁,凌晨四点的时候他终於一跃而起,换好衣服从车库里开出了车。

    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行驶著,直绕著高架桥开了三四个来回,在有一次经过某个熟悉的路口时,林润突然明白了自己想要去哪里。

    凌晨的青蓝中学笼罩在一片薄雾里,隔著紧闭的铁门就能望见一颗颗老槐树虬结的枝桠。教学楼的灯全都熄著,只有天穹上闪烁著的微弱星光,林润在透视墙外徘徊了一会,终於找到了墙外那个隆起的土丘。他助跑了几步,敏捷地翻过围墙,却在落地的时候绊了一下,仰面摔倒在了草坪上。

    刚下过雨,一股青草的香味扑鼻而来,林润就那麽安静的躺著,仰面望著破晓前的星空。一种温暖而熟悉的感觉慢慢地涌上了他的心头,仿佛有谁用极低的声音,在他耳边温柔地讲述那些年少的岁月──他带著一种惬意的心情,专心致志地回忆起从前。

    高中时他常常逃课,大多数时候是和朋友,但偶尔也和史少诚。很多时候他们哪里都不去,就躺在草坪上晒著太阳,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,要不就一直抽烟。

    那时候,蓝天悬挂在他们头顶,时间伴著云彩一起飘过,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。若干年再後想起来,那段日子竟是他生命里最灿烂的一段──并没有什麽情节,然而就是那样的耀眼和纯净,仿佛五月的阳光。

    在那一瞬间,林润突然就明白了这样一件事:他和史少诚的一切并没有过去,并且永远都不会过去,就因为他和他都还保留著这段回忆,并把它作为那段岁月最隐秘、也最甜蜜的标签。他和他在最好年岁里相遇,又因为许多的原因敌对和分开,但在那些最狂热躁动的年纪里,他们始终cāo纵著彼此的感情──不管是爱,还是猜忌和恨。

    史少诚就是他少年时代的缩影──他懵懂的爱和盲目的恨,全都集中在史少诚的身上,再没有人能这样长久地盘踞在他的心头,并留下那麽多不可磨灭的痕迹。无论经历过多少事,林润都不可能忘记史少诚,亦不可能对他漠然视之──因为他无法对曾经的自己无动於衷。

    这甚至与爱或不爱全然没有关系。

    天亮後林润回家接了母亲,然後急急地朝医院开过去,一边开一边给叶医生打电话。约好了时间,林润细问母亲昨天发病的状况,後者的脸色就有点异样。

    “这次特别厉害,吃药也没用。”母亲递给他一个装硝酸甘油的小瓶,“剩下的都给我吃完了,照样还是疼。半个多小时才好。”

    从前发病也有数次,但含服硝酸甘油之後总能很快缓解,林润心里担忧是不是病情加重了,嘴上却告慰著母亲,“说不定是药不对了,这次看看能不能──”

    话还没说完,他却敏锐地发现母亲的脸色不大对劲,他疑惑地叫了她一声,母亲却突然大声地呻吟起来,仿佛有人在用力撕扯著她的五脏六腑,让她痛不欲生。

    把叶岩同学牵出来溜溜。

    欲望悬崖57

    母亲死在手术台上。

    她一发病林润就慌了手脚,头脑一片空白地直冲到住院部去,等到了才想起自己该去急诊。母亲被他抱在手臂里,瘦弱的老太太像是有千钧重,林润头一次感到这样的恐惧无措。

    循环科的床位都住满了,医生护士们慌了一阵,终於从值班室里推出了一张床,让不断呼痛的母亲躺上去。忙乱了一阵,等到床头b超和心电都做好之後,母亲的血压已经测不清了。

    一堆文书被摊在眼前,林润来不及看,甚至不敢看,只能机械地从病危通知一直签到手术同意书,手始终是抖的。

    唯一一次不抖的是签死亡通知单。

    给出的死因是升主动脉夹层动脉瘤破裂,林润不大明白,也不大想去明白。他所知道的就是母亲不在了──就连母亲也不在了。

    他马不停蹄地开始筹备葬礼,无休无止地反复忙著一些枝末细节的小事,他得找一点事情给自己做,因为一旦停下来,他就会反反复复地想这麽几个问题:如果他平时多注意母亲的身体,那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?如果那天晚上他执意马上送母亲去医院,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?如果他那天没错跑到住院部去,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?……

    没完没了的“如果”,成千上万个假设,然而也就只是假设而已。葬礼那天来的人不多,父亲死後那些老朋友有一大半都没了踪影,思韵跟著他忙了一整天,累得脸色都苍白了。

    讲话,默哀,告别,例行公事。火葬场的黑烟腾起来,有人开始哭,无数个哭声汇集在一起,尖利得几乎让人发疯。人群拥挤,人群散去,来了的终究又都走了,只剩下手里凭空多出来的一只盒子。

    墓碑是早就定好了的,与父亲同穴,只在事先留好的位置上刻了一行字。林润把母亲的骨灰放进去,看著工人把墓穴封死,那墓碑上是整齐对称的两行字:家严林凯书,家慈徐燕华。

    刻在墓碑上的久别重逢,封在水泥里的美满团圆。

    思韵一直站在他的身边,紧紧握著他的手,不知站了多久以後,她才轻声说,“林润,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林润答应著,却没有动,思韵就一直牵著他走出墓园,仿佛牵著一个目盲的小孩。

    “林润,我送你回去,嗯?”

    林润摇摇头,“不用了。思韵,谢谢你来。”

    思韵看了他一会,似乎想说些什麽,但最後她说出来的只是一句“小心开车”。

    林润点点头,才拉开车门,思韵又叫住他,“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回去?”

    “谢谢你,我没事。”林润低头看了看她左手新添的一枚戒指,“这样也不好。”

    她又要结婚了,未婚和她同岁,很木讷的一个军官,一年倒有十个月不在家。一订了婚,她和林润之间便是该避嫌的了,而她却仍然陪著他──只凭这一点,林润就加倍地感激她。

    他不能让她为难,他让她为难的次数已经太多了。人一旦放下骄傲,肯开始检讨自己的时候,就会发现自己为什麽会错的那麽离谱──林润知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