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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僧第3部分阅读(1/2)

    心关乎前遭梦寐的追忆昙然消散去,普雅持着一缕涌起的玩味。身子又向出世的游僧近了几近,“你这和尚,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,可是在油嘴滑舌动了凡心欲亲近我?”语尽时抬手掩玲唇、但分明无约束的“咯咯”笑起来,边终于想起来净鸾也还在,甫又一转身对着自己暧昧的情人笑意流灿,“净鸾,你瞧这和尚多有意思!油嘴滑舌满脑子绮念,却就还穿什么僧袍、扮什么释家弟子!”话虽如此,她心中对这看模样像是来自汉地的游僧,其实平添一份趣意。

    净鸾绷硬的面孔跟着一柔和,勾唇合着普雅一起笑起来:“啧,普雅梅朵向来是这泱泱大漠里神契般铸造的精灵,便是清修者一见佳人又如何能做到寡欲?”心弦一拂,其实他微有沉淀。冥冥中似乎有一种看不到的无形指引,指引着他、告诫着他,这位同他一样来自汉地的游僧,有太多关乎“佛法无边”的内里智慧无法看穿。

    这一来一去似是而非的讥诮,拨乱不得法度的菩提心。他平和着面目,神色安详的好好儿审视起面前相距不远的女王。

    这个生长在异域大漠里的女子,她有着最具西疆特色的浓黑的目与高挺的鼻梁,海市蜃楼般梦幻美丽的罂粟花瓣样绯红性感的厚唇;视野向上无规律的漠漠巡视,便看见那一双揉杂了黄金碎屑样溢彩流波、大大的澄碧的媚眼,细细写春山的纤飞挑眉,以及黑的发紫、戴满金银玛瑙钗环、一晃便曳曳的恰如流水样泠淙叮咚愉悦欢快的一头齐腰泼墨发……那一天始终在萧净鸾的记忆深处隽永烙印、一生不忘!就在那之后,尊贵的王子沦陷为女王的囚奴……

    天幕低垂,厚重的云朵因遮迷了日光而染就了青灰色的黯淡,伴有洒沓的潇潇秋风在耳畔如鬼咒般嗜咬,愈发把这国破家亡后沦为战俘的王子心境衬托的分外潦草!

    这是一个面貌俊美、精致又不失挺拔张力的男子,周身具有着汉人最显著的一份特性,黄中又泛瓷白的皮肤、斜飞的两道浓墨色剑眉、丹凤有神的点漆双目、悬胆一般的鼻翼、薄且泛出微微殷色的口唇。这男子生就的委实是俊美的,身为皇室贵胄的他自身自有一段无匹的气韵、并着即便沦落成奴也敛不去的锋芒。

    他被五花大绑着,束冠歪斜、绾发尽散。着了一席浅青色华袍,这衣袍因辗转与折磨而被泥腥血迹染了污浊,襟领、袖口、并着袍角处以金线刺绣的栩栩金龙已有些断线与模糊,但以碎玉点出的金龙的眸子依旧在稀薄的微光下粼粼浅动,这样一份奢华的贵气与落难的狼狈,两种云泥之别的极端交织成一种异样的视觉冲击感,这样的感观倏然一下就把这位皮相大好的落魄王子衬托的凄美伦常、染就了妖冶华章。

    临昌的女王普雅梅朵就玉立在莲花形的高台,颔首凝了一双诡异的眸色,睥睨样的定定瞧向他:“呵。”她本是不言不语亦不动声色的,只不知这样木塑泥胎般的模样持续了多久,普雅倏一牵动那娇花般的唇,讪讪冷笑之后神色蜕变的如一位炼狱里的罗刹、带着天罚般无形却昭著的宿命,“你们汉地不是有种说法,叫作‘不是不报、时机未到’么?很好!”颔首一哂,她足颏逶迤的行下莲花台,接口时声息愈狠,“你的父王当初是怎样对待我妹妹的,今朝我就如数报应给他的儿子!”

    落言的一瞬,仿佛周遭流转的空气都跟着冰封雪冻、锐气逼人!

    感知着全身血液骤然一冷,萧净鸾倏地抬首!看到的便是这一张愈来愈近的娇比玫瑰的脸……

    这便是他与普雅梅朵的第一次相见,并不温柔、也不暧昧,没有一见钟情的浪漫、更莫论坚如磐石的笃认。但终归很奇怪的,总还是有着那么一些不同寻常的别样味道,这样的感觉,撩拨如小猫在心坎儿里极贴近的抓挠,并不能说是怦然动心,却诚然有些惊艳。

    净鸾看着倏然闯入眼帘的普雅,蓦地便有一种错觉与惊诧,错觉眼前的女子分明该是大漠里积聚了天地精华于一身的精灵,惊诧于这位天人般美丽妖娆的女子当真会是临昌国铁马金戈、数日便覆灭他父王一国的那个残酷狠绝屠城不眨眼的女王?

    不过思绪的惝恍只是瞬间,大漠女王并不曾留给俘虏王子过多慨叹与感悟的时间。很快的,他便发现自己此刻的想法其实何其的滑稽与可笑了!

    是啊,眼前双面娇娃般诱人的女子并不会是柔弱欲滴、温存妩媚的红玫瑰,她是一株诡异怀毒的蒙了一层绰约雾影的蓝色妖姬,是自九天飞舞而降、身怀利刃与火焰的惩戒天使!她没有旁的心思贪恋与沉迷净鸾的俊美,音声落地的须臾后转身甫一挥袖。

    缀着璎珞的广袖在虚空里搅扰起一层泠淙,音波与袖摆起落时,便有一群精壮的临昌兵卒应命而上。

    这一切来的何其突兀,净鸾根本没有半点儿反应的余地,晕乎乎的便被这群异族壮士围拢了住!

    即便他有着坚韧的心志与过人的气魄,但他在沦为战俘之前怎么都是一位汉地王国的王子,看惯了花柳繁华富贵温柔,哪里直面过这等惨淡的境遇与直白的逼仄?数日来的辗转与囚困已令他心念渐趋消弭,此刻忽逢女王摆了如此一道莫名的阵仗,他顿然百感交集!

    不过倒是说不上是怯懦亦或害怕,当然怯怕亦是有的,但更多的是一种最本能的意念次第被唤醒——求生欲,这样清晰的yuwg在身遭横难、莫可一敌的此时是如此的强烈!

    恍惚间那群兵卒将围拢的圈子逐步缩小,逼仄的压迫感自净鸾周遭一层层网罗般的收拢、再收拢……他只觉自己一个身子的皮肉都骤然紧绷!僵冷中起了慌张,无措又盲目的不断转目看向这一群来意不善的兵卒。目光触及间,甫然发现这群士卒也正虎视眈眈的看向已成猎物般的自己!

    这种荒蛮之地里茹毛饮血的嗜血感,令净鸾骤觉这些所谓的“人”根本就是一群凶残的豺狼,而他自己已在潜移默化间变作了他们捕获的猎物、撕咬的对向,只等他们那位天使与魔鬼两种相悖极端云集一身的女王一声令下!

    如潮的恐惧好似虫蚁啃噬一样自四肢百骸由浅渐浓,净鸾周身奔腾的血液跟着次第变冷、变的几乎要凝固!这个身子开始不争气的起了瑟瑟的颤抖,即便他内心深处是那样不愿意,可是他控住不住……“嘶啦——”

    布帛撕裂的萧音破了周遭绷紧欲死的空气,净鸾最后一丝稀薄到可怜的祈望,至此全部都被瓦解了个干净!

    这凌乱褴褛的衣袍被一把撕开,大刺刺的露出一片健朗的胸脯;那已撕扯的不成样子的衣袍又顺势一滑,蔽体之物如花叶般簇簇萎地,他上身便尽数赤裸在沁冷的秋风中。

    兴许是这一股料峭的寒意陡起了安定的奇效,净鸾理智骤回,周身那脉脉滚烫灼烧之感依旧游走乱窜如蛇如蚁,但他死灰样的余念将最后那抹无望的挣扎一并点燃了起来!好看的双肩起伏打瑟、贯连脖颈与肩头的难得的狭长锁骨颤悠悠发着抖,硬健的身姿如僵如木,那样无力、又全凭下意识驱驰,此时此刻的这个身子这颗心俱数在做那最后一抹冰与火无比极端的、双重的挣扎!

    身边壮硕的汉子俨如地狱里面目可憎的修罗鬼差,这般荒蛮又丑恶的举动又哪里还有一丝半点儿所谓人性可以寻得?对于示弱却强持一段坚韧的汉地王子,他们心中根本不曾留存游丝一缕怜惜,只遵从着他们的女王那动辄不移的命令,抬手照着净鸾那孱弱不堪的身子将他一把推倒。

    那是何其沉闷又何其厚重的一声响,听在耳里都能真切感知到地上这人一摔时身受的钝痛有多剧烈!净鸾这几经流徙与折磨的身子哪里还能经得起半点儿的折腾?被狠力一摔、磕着地表的那一瞬,他双眼一黑、头脑昏沉!但根本不待他将这陡袭而至的疼痛与不适稍稍做些平复,他已被人遏住手足死死按在坚硬的地面上了!

    如何能够避过这一比死还要难熬的羞耻大劫?他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敢去赌这位临昌古国女王的良善,且因果因果,他那父王曾对女王的胞妹做了怎样的事情,时今让他这个做儿子的父债子偿也是为天道……心里明白有些冥冥中一早钦定的命数,渺小的凡人除了领受之外,无论再做怎样的努力也都是遁逃不过的。

    可明白归明白,当世事如潮水一般浪涛漫溯、一点点堆叠至了眼前,这位血统尊贵的汉地王子还是那样不可承受之重……

    “普雅梅朵,你果真是毒如蛇蝎!予其这样生生折磨我的身心、羞辱我的灵魂倒还不如干脆一刀结果了我!给我一个痛快的了断,一个身为王子合该有着的最后一点离开这个世界的悲哀的尊严!”他在心里这样不住的呐喊,但是他已无法再发出任何实质的言词,几天几夜的水米未进已令他喉咙干涩嘶哑,且他此刻又正被那一盏情毒正浓的药力拿捏着,想说什么、想做什么,更如何能由得了他自己?

    这是多么悲凉无助的残存希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