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包给我，我哪怕没有厂子，我也照样能给你弄出校服来。在咱们北安县，小的制衣厂还是有几个的，校服的活要是都给我，我反手就可以包给他们。刚卖料子的大姐也说了，这些质量低下的校服，拿到市场上卖，最多才十块钱，我把校服以九块钱的价格包给他们，回过头，六十块钱卖给学校，中间就赚五十块钱，一年三万套校服，便是一百五十万。当然，前提是我得有这个门路，能让民政府给我批文，至于说在工商局注册一个公司，那就太容易了。”高珏笑呵呵地说道。

    一百五十万这个数字，在96年的时候，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。杨姝婕还是不敢相信高珏说的话，她说道：“照你的意思，这件事可就大了，民政局弄虚作假，教育局也有失察之责，搞不好还会牵扯到工商局。不可能。”

    “领导，这只是我的臆测，当然做不得准，但这事情要想搞明白，其实也容易，咱们到工商局打听一下，查一查这个利民制衣厂在哪，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。我之所以会产生怀疑，无非也是因为一年三万套校服，两百多人来生产，用不上一个月就能完工，剩下的十一个月全闲着，还照样领工资，民政局发福利，也没有这么发的。有这样的好活，我还想去干呢。”

    高珏的话太有道理了，杨姝婕哪怕不愿意相信，也是深深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领导，这件事，我能想到的就这些了。”高珏说完，便不再说话。

    杨姝婕也没有再说话，高珏说的已经很明白了，这个服装厂存在的可能性，实在太低。杨主任是从基层一点点干起来的，爬到现在这个位置，什么事不明白呀。这里面牵扯到教育局、民政局的人，回想起与赵开东在教育局谈话时，王华隆局长的表现，二人之间应该熟识。一年一百五十万，小鱼小虾敢赚这个钱么，有实力赚这个钱么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，二人回到了县政府。上到二楼，杨姝婕并没有停下脚步，继续向上。高珏却停了下来，没有跟上去，他知道，杨姝婕肯定是要见什么大的领导，自己跟随，怕不方便。杨姝婕向上走了几步，发现高珏没在自己身边，回头向下看去，见高珏站在原地，她笑了。

    “跟我上来。”杨姝婕说道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高珏快步跟上，随着杨姝婕一直上了四楼。

    北安县政府院内就一个办公楼，县委书记和县长都在这一个楼上办公，所以既可以叫政府大楼，也可以叫县委大楼，都一样。四楼是县委宣传部所在，杨姝婕直接前往部长办公室。

    来妇联也有些日子了，政府办公大楼上，哪曾是哪个部门，高珏已然有数。看杨姝婕这是要去找宣传部长杨丽娟，高珏不由得心中一凛，暗自讨道：“主任这是要干什么呀，难道是想把情况和杨部长反应。”

    妇联是归县委管，遇到难题，正常是找县长或者书记说，可高珏发现，杨姝婕好像什么事，都和这位杨部长说。就好像昨天的那件事，今早开会的时候，杨姝婕还说，昨天和杨部长谈了许久，这两个人都姓杨，难道是亲戚？

    二人的关系，高珏不知道，但高珏的理智告诉自己，这件事绝对不能直来直去的说。官场里面的水太深，稍有不慎，杨姝婕很有可能淹死。承包校服的事，涉及到两个局，而且还是局里的高层领导，杨姝婕一个小小的妇联主任，就这么往上冲，哪怕真的把承包校服的活争过来，也会正面得罪不少人，日后的路难了。

    高珏打进入妇联的那天起，就给自己树立了一个规矩，少说话，多办事，他人的纷争，不要轻易掺合进去。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，很多人是自己惹不起的，很多事是自己管不起的，量力而行。

    眼下，杨姝婕摆明是要往上撞了，假如她真的和那个杨部长是亲戚，那倒好说，可若是不是呢？真的触及到高层的哪根神经，这个杨部长还会为杨姝婕出头吗？人心难测啊。

    在他领杨姝婕去核对真相的时候，他没有想那么多，可真的到需要面对的时候，他又不得不盘算。

    高珏胡思乱想，杨姝婕都快走到部长办公室门口了，发现高珏又不在身边，遂停下脚步，回头看去，见高珏正站在后面发愣。

    “又发什么呆呀？”杨姝婕小声地招呼道。

    正文 第十八章 同进退

    “啊……”

    高珏从沉思中清醒过来，脸上露出笑容，进而小声说道：“领导，您这是要去见杨部长。【叶*子】【悠*悠】”

    “是呀，要不然我来这干什么呀。”杨姝婕说道。

    “你是想把刚刚的事，和杨部长说？”高珏谨慎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杨姝婕郑重点头。“咱们妇联以前收到过不少下岗女工的求助信，但咱们都没有落实，而且自己还给自己的不作为找了借口，说什么能力有限。昨天那个叫李丽贞的女人骂醒了我，我既然帮不了人家，又有什么资格教训人家，说风凉话呢。还记得，我说可以为她解决工作的时候，她竟然会说希望给那些上了年纪的先解决，她还年轻，还卖的动。她的话让我感触良多，她一个下岗女工， 家里一贫如洗，尚有这种侠义精神，更可况我还是堂堂的妇联主任，怎能让她把我比下去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，她又上下打量了高珏两眼，说道：“你很聪明，能想到的也多，你回去，这件事，让我一个人来。”

    “主任，我……”高珏犹豫一下，终于下定决心，他笑着说道：“事情是我提议的，真相是我发现的，现在若是让您一个去面对，怎对得起你送我的那套衣服呀。我只是，有件事还不太明白，想和您单独说两句，可以吗？”

    “当然可以。”杨姝婕信步向高珏走来，到了他的身边，低声说道：“你小子是不是想要知道，我和杨部长是什么关系？”

    高珏没有想到，看上去是个直肠子的杨姝婕会这般聪明，只能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我和她的年纪差不多，人生的遭遇也差不多，所以很能聊到一块。工作上，她经常帮助我，而且我还知道，她是肖书记的人，有些我办不了的事情，去找她的话，如果由她出面，会比我容易的多。〖〗”

    高珏震惊了，他更加没有想到，杨姝婕会对自己如此坦诚。自己只是一个新来的，这参加工作连一个月都没有，杨姝婕竟对自己这般信任，将这些话说给自己听。

    “这一次，承包校服的活，我一定会力争，不管对方是什么人。为了那些下岗女工，也为了我自己，我不要输给她们。”杨姝婕再一次坚定地说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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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姐，谢谢你对我说这些。”高珏真挚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在这里就敢管我叫姐，你小子现在，胆子是越来越肥了。”杨姝婕嘴里这么说，脸上确如鲜花般烂漫。

    “那就算我胆子肥了。姐呀，我觉得这件事，您要是直来直去的话，哪怕把活争过来，事情肯定会闹大，人也得罪光了。日后的日子，绝对不会好过。我在想，能不能用点怀柔之策，既能把活拿过来，又不明面上得罪人，给对方一个台阶下。”高珏说道。

    “要是能有这样的法子，自然是最好，可哪有那么容易呀。”杨姝婕摇头说道。

    “法子肯定是有……”高珏琢磨了一下，小声说道：“你看我这个法子行不行……”

    他四下看了看，见走廊上没人，便向杨姝婕身边靠了靠，贴在她的耳边，小声嘀咕起来。杨姝婕丝毫没有对他的无力举动感到生气，只是认真的听，这幅画面，要是被人看到，还不知道会怎么议论呢。

    当高珏把话说完，杨姝婕更是笑颜如花，甚至如大姐姐般，捏了高珏的脸一下，小声说道：“你小子还真是有主意呀。就照你说的办。要是成了，姐今晚请你吃饭。”

    两个人联袂走到部长办公室前。敲门进屋，房间内坐着一个美貌妇人，妇人年纪和杨姝婕差不多，但气质上，并不似杨姝婕那般冷，略显妩媚。〖yz〗

    “杨部长。”杨姝婕微笑地打起招呼。

    高珏也连忙跟着叫道：“杨部长。”

    “姝婕，你怎么有空过来呀，快坐。咦，这位小同志是谁呀？”宣传部长杨丽娟笑着说道。

    “这是我们妇联新来的，叫高珏。”杨姝婕也不客气，很自然地走到一边沙发上坐下，高珏跟在她身边，并没有坐。倒是杨姝婕，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。

    从高珏进屋，到高珏坐下，杨丽娟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。杨姝婕平常来的时候，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，很少带下属，最多也就是带副主任，或者是办公室主任尚瑾。妇联还有一个吕大伟，杨丽娟当然也知道，毕竟是当初妇联唯一的男人，独树一帜么。但杨姝婕从没带吕大伟到她这里来过，今天竟领着一个新来的小子上门，怎么不叫人纳闷。

    杨丽娟仔细打量着高珏，小伙子长得确实不错，和吕大伟比起来，强的不止一星半点，唯一的缺点，就是穿的太过于朴素。身上的衣服，都掉色了，这得穿多少年了呀。

    “部长，我今天过来，是想和你谈点事，关于昨天和你说的那事。”杨姝婕没有寒暄，直接进入主题。

    “你想到什么法子了吗？”杨丽娟问道。

    “我这榆木脑子，能想出什么好的法子呀，但我手底下的人，脑子还真够用，帮我想出了一个主意。这主意就是我身边的高珏想出来的。”杨姝婕说到高珏时，颇为自豪地瞥了高珏一眼。

    “一个新来的，就能想出法子，解决这老大难问题，不简单呀。姝婕，你可真是慧眼识英才呀，能告诉我是什么法子吗？”

    杨姝婕脸上的表情，没有杨丽娟的眼睛。杨丽娟更为仔细地审视起高珏。

    “高珏，就由你和杨部长说。”杨姝婕说道。

    “是，领导。”高珏微微颔首，跟着看向杨丽娟，说道：“杨部长，我的法子是这样的……”

    旋即，高珏将自己提议由妇联组织下岗女工成立一个小型的制衣厂，承包县里学校校服的事，详细地说了一遍。但并没有说自己和杨姝婕中午去教育局的事。他知道，那事还是让杨主任来说。

    高珏的语气不卑不亢，很是泰然自若。听完他的讲述，杨丽娟赞许的点了点头，说道：“高珏，你这法子很不错呀，成立一个小型的制衣厂，成本很低，而且没有风险，利润稳定，可以保证下岗女工的收入。慢慢发展，多拓展些业务，甚至可以做大，给妇联搞些创收。很好。”

    跟着，杨丽娟的脸上笑容更盛，看着杨姝婕，又用羡慕的语气说道：“姝婕呀，真羡慕你呀，眼光独到，从人事局只要了一个编，就挑出一个人才。我手底下这么多人，还没一个能替我想出这么好主意的人呢。我看这事可行，就这么办，如果中途遇到什么困难，尽管来找我。”

    “部长，我开始也觉得这个不错，的确可行，可是刚一迈步，就遇到了困难。这不，马上就来找您了么。”杨姝婕笑道。

    “哦？遇到什么困难了，说来听听。一下子解决上百名下岗女工再就业的问题，这可是大大的好事，我第一个支持，哪个敢阻拦，我杨丽娟肯定和他拍桌子！”杨丽娟眉毛一掀，大义凛然地说道。她现在的神情，再无半点妩媚，好似一巾帼红颜。

    “怎么说呢……”杨姝婕思量片刻，看向高珏，说道：“高珏，这事还是你和杨部长说，就从咱们开会后说起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高珏当下，继续侃侃而谈，从开会后，自己跟着杨姝婕去见了副县长迟德军说起，一直讲到下午去了教育局碰壁。

    “原来是这样。这还有点麻烦了，民政局扶持的企业，里面也全都是下岗工人，如果把承包的活给你们，那他们就又得下岗。咱们总不能拆东墙补西墙呀。”杨丽娟面带难色地说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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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谁说不是，真叫人为难呀。但一想起来，昨天在拘留所里看到的那些失足妇女，我的心就像刀扎一样。这不，回来的路上，我都差点哭了，好在高珏，又给我想出一个法子。但这事，我实在做不了主，想和您商量一下。”杨姝婕黯然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你这属下真不错，总是能想出办法呀。小高，你又想出什么好法子了，说给我听听，要是可行，我一定支持。”杨丽娟现在，看高珏的眼神，是越来越专注，哪怕只是今天第一次见到高珏，但高珏给她留下的印象，实在太深刻了。她作为宣传部长，手底下的人多了去了，不管男的也好，女的也罢，还真就没有一个像高珏这样的。一个新来的，在面对领导的时候，能够坐姿端正，从容自若，言谈举止，好不露怯，就如在一个水平线上对话一般。人才呀，这杨姝婕的命怎么这么好，到废卷里随便抓一个，就挑出个这样的。看看明年公务员考试的时候，我也弄一个编，看能不能也选一个像他这样的。

    “我的想法是这样的，今天在教育局和利民服装厂厂长聊天的时候，得知这么一件事，他的厂里的工人，都没有什么技术水平，维持全厂收入的来源，就是承包校服的活。我初步估算了一下，咱们北安县所有的学校加在一起，一年下来，大约需要三万套校服，而服装厂的工人却有二百余人。这样算下来，一名工人，一年的工作份额才一百多套校服。正常来说，一名工人一天下来，怎么不得干出三套五套的，再不济，一天总能干出一套来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，而工作最多只需一百余天就能完成，这是对人力和设备的极大浪费……”

    正文 第十九章 高珏的曲线之策

    高珏侃侃而谈，说的杨丽娟是连连点头，杨姝婕在一边也是满意的点头。〖〗高珏顿了一下，又接着说道：“我们妇联其实很想成立一个小的工厂，解决下岗女工的再就业问题，无奈资金有限，缺少的就是厂房和设备，尤其是设备，更是重中之重。利民服装厂，只做校服的活，一年下来，也就不到半年的工作量，与其让他们将设备资源浪费，我看不如让我们加以利用。我们可以组织一批会缝纫的下岗女工，让她们进入利民服装厂，利用现有的设备，进行工作。生产出来的衣服，可以拿到市场上卖，因为是民政局与妇联扶持的企业，成本很低，只需负责工人的工资，如果质量和款式有保证，价格又低廉，绝对会有销路，甚至会在短时间内占领一定的市场，慢慢做大做强。”

    “小高，你说的很有道理，那个利民服装厂确实资源浪费严重，将他们的资源加以利用，不失为一条良策。可有一点呀，如果那些下岗女工生产出来的衣服，销路不好，那又该怎么办？”杨丽娟问道。

    “我和杨主任商量了一下，我们一开始可以不大批量生产，也不大规模招募下岗女工，只需二三十人，先生产出一部分成品来，到各处市场进行推销，如果得到商家认可，决定进货，我们再大力投入生产，如果不行，也没有多大损失。厂房、设备都是现成的，又没有其他费用，只要支付这二三十名工人的工资便可。要是赔了，杨主任的意思是，全当给下岗女工发点生活费了。”高珏轻描淡写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高珏呀高珏，你这名字可真没起错，想出的办法，是又高又绝。你这个提议，我支持，反正他们的活少，设备闲着也是闲着么。民政局出资扶持，那不也就是国家的么，谁用不是用。”杨丽娟笑呵呵地说道。她再一次对高珏刮目相看。

    “部长……”这一次，杨姝婕说话来，“我们妇联衙门小，跟民政局也说不上什么话，就怕我提出之后，人家不同意。〖yz〗所以，我想请您帮帮忙，给说几句话。”

    “好，这事我包了。如果真的像高珏说的，能够低廉的价格打开销路，那可是能够解决上百名下岗女工再就业的问题。现在咱们北安县，还有什么事比解决下岗工人再就业的事更大。而且，这事还关系到上百名失足妇女，何等重要。这样，姝婕，你和我现在就去肖书记的办公室一趟，看看能不能请肖书记在党委会上提一下，这样的话，你的工作就更好做了。”杨丽娟就差拍着胸脯说话了。

    拯救上百名失足妇女，又解决上百名下岗女工再就业的问题，多大的政绩呀。事情办成，妇联的杨姝婕可以得到一定的政绩不说，她杨丽娟要是能够成为首倡者，在从中也会得到不小的业绩。特别是